新春訂房

許多人問:「脫線你演戲四、五十年了,為什麼來台東養雞?」說實在,這好像是上天注定,從來也沒想過,人生的劇本會演到全家搬到台東鄉下養雞過日子這一幕….

我民國22年次,今年72歲。在我9歲那年,由於日據戰亂,民不聊生,父親為了使家中經濟充裕一些,自願從軍,遠赴他鄉,竟一去不回。從此我的阿母便扛起家中生計,替人洗杉作工,我則撿壞鐵補貼家用,來養活6個弟弟妹妹。阮自細漢就沒老爸,躲空襲、啃番薯的貧困艱苦,受盡人情冷暖的孤兒寡母,別說沒錢讀冊…一家人圖個溫飽就滿足了。小時候窮怕了,所以也造成我樸實、勤儉、不服輸的個性.在演藝圈打滾四、五十年,看過太多人生百態。很多藝人賺錢容易,更容易迷失在物質與虛榮的誘惑;花錢如流水,等到年紀大轉業不易,工作機會又少,沒有謀生能力,只好尋求外界援助,才會有許多老藝人落得晚景悽涼並須依賴社會大眾幫忙的下場。我以前演戲作秀賺錢,可能是窮怕了,從來不拿去揮霍;我不喝酒,不賭,不嫖,一個老婆用四十幾年都捨不得換;所有賺的錢都小心省下,一筆一筆的酬勞都交給老婆,拿去換成一塊一塊土地,讓家裡的小孩知道大人生活態度,也會跟著養成健康的思想。 但是可能是命運吧!民國76年來台東表演,當時聽說這塊土地一坪才200元,心想比褟褟米還便宜,就很阿沙力買了十幾公頃,沒想到大家說我:『脫線就是脫線,這土地根本沒人要!(被騙買貴了)』….於是歹命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…

 

我的「歹命故事」是從農地過戶後馬上開演:當農地買妥後,才知道政府規定農田不能荒廢,被罰了8年後,心想乾脆自己來做農,當作退休後生活規劃。於是接受當地人建議種椰子樹,沒想到種一千顆椰子樹只剩2顆;爾後種木瓜,又得到毒素病;種別的也一樣收不回本錢…..

外行人什麼都不懂,哪知道土質不合….. (原來介紹人賣種苗,再度被騙)。 一直以為作農只是澆澆水就可以,原來學問那麼多。後來又聽人說養羊較適合我,羊吃草不用吃本。心想也有道理,於是開始蓋羊舍、買怪手整地、買鐵材自己電焊、自己洗衣、煮飯…買了1800多頭羊…(原來羊隻開放進口,價下滑,他急於脫手。三度受騙)。 為了省工錢一切都自己來:每天親自去割草、餵食;親自閹割、接生;羊價也從每斤百多元降到四、五十元。羊不但要吃草,每個月更吃掉近百萬飼料錢。吃了3年也將我一生積蓄吃光。當時血本無歸,欲哭無淚。許多人說:『脫線遲早穿條內褲回台北。』

 

說到養雞初期,也是惡夢一場。第一次養雞就遇上台東有以來最嚴重的颱風;屋瓦房舍、雞禽家畜一夕之間全被老天爺沒收。心想我脫線從沒害人,也沒做么壽頭路,為什麼來台東這麼悽慘?賺沒吃,又艱苦,可能要做乞丐了…。不服輸的精神讓我無法向逆境低頭,於是抵押全部土地向銀行貸款,值錢東西全賣掉;每個月高達45萬的利息支出,在苦無進帳的狀況下(雞販削價刁難,賤價蝕本),急得我有如熱鍋螞蟻。這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回憶。銷售通路受阻,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在門口三、兩隻慢慢賣,一隻雞加減賺個一、二十元,勝過虧本又毫無自尊地受雞販遭踏;於是,創造出「帶出場,脫光光」的口號。

從不敢看人殺雞,到親手處理雞隻,阮夫妻倆每日餵雞、殺雞、賣雞,工作是清早到透晚…尤其阮某,殺雞殺到手指永遠是發炎潰爛的….心中對她真是有百般的不捨。經常暗自對神明訴苦,保佑能早日還清債務!『921大地震重創中部地區,急需援助…』看了報導,原來還有人比我更慘!於是將僅有的財產(讚鬥雞)送至災區賑災,心想錢也沒了,雞也沒了,就穿條內褲回台北吧…!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,傻人有傻福,好心有好報。傻福是天天能曬太陽作農運動,賺到身體健康;好報是地震後觀光人潮往東部聚集,大家都來關心脫線。

 

牧場也漸漸轉型,從餐飲、住宿、農產、休閒….,一步一腳印,人在做天在看,這句話一點也沒錯! 這幾年來,員工從起初3人(我、阮某、阮子)增加到50幾人,協助當地就業機會;讚鬥雞也從2萬隻飼養到20多萬隻,更與當地雞農契作,行銷全省,推廣台東農畜產;每年更吸引百萬以上遊客,讓台東鹿野知名度大增。未來也將在長濱海線開設分場。這幾年來我嚐盡人情冷暖、心情起伏,我不懂申請政府補助輔導,也不會交際應酬,天天傻傻辛勤工作,每天工作超過17小時,365天沒休過一天假。

或許天生勞碌命,也或許能做就是福,現在牧場每月盈餘除了作為牧場內改善及建設基金之外,本著貧困出身,也對因經濟窘迫而失去許多機會的苦痛感同身受,即使能出的力量輕如鴻毛,亦將幫助清寒家庭及慈善機構,讓需要幫助的人,能得到些許溫暖。 對這樣的人生劇本,衷心感謝背後無怨無悔支持我的妻子,更感謝全省愛護脫線鄉親市大;牧場內的一磚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是我感情的投入。歡迎鄉親有閒來脫線牧場度假。來這住宿你看不到高級建材,只有我們親切的招待;來這用餐也沒有精緻瓷器,只有真材食料的美食….這就是我---脫線

─ 脫線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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